竟然是在十年后，我才明白了一个男生当初的感情。如果他不是个金牛座的男生，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呢？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1.旧相片里的他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忽然在箱子里发现了那张黑白的旧相片。
　　相片里教室黯淡的一角，有黑板报模糊的痕迹。两个十几岁的孩子，不远不近。
　　那时的我很像男孩子，头发比他的还短，手塞在牛仔裤兜里，微微上扬的唇角努力流露出年少的不屑一顾，藏在碎发下面的眼睛，不经意间还是流露出了那一点的战战兢兢。
　　他也是。站在我背后，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。
　　那是我十岁以后第一次和男生合影，有一点本能的羞涩了。记得照片一洗出来，飞快地塞到了木头箱子里。他的那一张，就不去管了。
　　然后很久都不再看。
　　再看的时候，照片已经微微泛黄了。而我，已经留了长发，眉毛细细，下巴尖尖，一个小家碧玉的女子。终于，可以坦然看过往的一切了。
　　他叫王常青，那时候，是一个金牛座的温敦的小男生。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2.教室墙壁上的花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是在读中学的第二个星期，老师问“谁的字写得好，谁会画画，谁在小学时出过黑板报”的时候，齐刷刷举起来了一大片的手。然后过五关斩六将，剩下了我和王常青。
　　他的名字，在第一天点名时就被笑过了，好象某个电影里的战斗英雄。我笑。他也笑。那时候我们已经学着在一些书里找了星座来刻画自己，他当然是金牛儿，那种缓慢稳实的动物。而我，是冬天的射手，天生的敏锐任性和固执，当然不是同类。
　　不过他的字写得真的很好，于是有些留意他。一个瘦瘦的，并不好看的男生。
　　我中学的时候就开始喜欢面容有棱有角的男人，很不把身边的小男生放在眼里。
　　我和他的合作从第二个星期就开始了。那期板报的内容，王常青胸有成竹地找来了一首散发着青春气息的诗，还有他自己写的新学期寄语，很像那幺一回事。
　　我画了一些不知名的花、轨迹优美的星星和阳光，还有红旗啊、火炬啊这些灿烂的物体。
　　王常青的字，配上我的画真的是很好看。
　　每天回头，看到墙壁上开着的花，我会很开心。
　　他也总在上课时偷偷回头。我们都是很自恋的孩子呢。虽然他的心思那幺缓慢。我理解他，一个金牛座的小男孩。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3.我和他的友情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有时候，板报并不是每周一换，最长会坚持一个月。所以我和他真正接触的时间并不太多。可是那很少的时间里，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。
　　大多是星期五的下午，其它的孩子都去课外活动了，教室里只剩下了我和他。等他“粉头粉脸”地把黑板擦干净，我就会从底边开始，用一些碎碎的小花把边缘勾勒出来。
　　我画画的时候王常青会站在后面仰着头看，不说什幺。等到大体轮廓清晰了，他开始写字。黑体的标题，正楷的内文，和谐地搭配了不同的颜色。
　　我们的板报也因此总是出奇制胜，比赛获得所有奖项。
　　工作时我们是不交谈的，他只在写上一行两行后停下来问我：直吗？有没有一点斜？字一样大吗……这样的问题。
　　每次我都老老实实地回答。
　　两个小时后，我和王常青的身上都会撒满了彩色的粉笔末，有时还会染出一个大花脸。
　　这样的时候我们会忽然看着对方笑。笑好半天，开始扑打自己的衣服。我也会帮他，男孩子总是粗心的，书包里没有小镜子，不知道那些粉尘，它们落到了什幺地方。
　　慢慢地，和他有了一种微妙的友情，但只在那个特定的时间和环境里。等板报完成，各自洗了手和脸再回到教室，就又是有些陌生的同学了，小心又似乎不在意地保持着性别和性格的疏远。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4.照一张相又何妨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三年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。我长高了15公分。最后一期的板报，我们都不用踩桌子了。
　　毕业时开了一场晚会，说是晚会，黄昏时就开始了。当时的很多情形我不太记得了，心里觉得很仓促，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按自己所愿走进那所重点高中。
　　几个女生在留言簿上仓促地留言。漂亮的留言簿传过来传过去的。
　　并没有看到王常青什幺时候走到身后的，他喊我的名字，吓了我一跳。
　　我回过头去，看到他，他的白色T恤依旧有点黑，但头发整齐，眉目开始清晰。
　　他说李小青我们一起照张相吧。
　　我愣了好半天，从来都没有想和哪个男生照一张相，在我十岁以后。
　　就，我们两个人？愣过之后我问他。
　　是啊，就我们两个，我们合作了三年呢，留个纪念吧。
　　我仍然有点惶惑，都忘记了站起来。
　　拿相机的男孩东立站过来：不就是照张相吗？同学那幺久，照一张相又何妨？
　　是啊，照一张相又何妨呢？
　　于是我们去了后面，站在角落，王常青站我右边靠后的地方，左边是我们的黑板报。
　　第二天下午我看到了那张黑白的照片。不知道为什幺是黑白的，一定是那个粗心的东立买错了胶卷。不过没有关系，反正，我不想别的什幺人看到它。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5.十年以后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那年我如愿地考入重点中学，不知道他去了哪里。成长的岁月，我们都是这样忘记从前的。
　　然后读大学，交男朋友，毕业，有了工作和真正的意中人。日子渐渐笃定。偶尔翻翻从前，只剩了微笑。
　　下班的时候，偶尔坐出租。很多司机喜欢听交通台的热线，我也顺便听来一些一笑了之的故事和倾诉。
　　那天下雨，坐在车里听到熟悉的旋律和女主持人的声音。南京路口塞了车，刚好一个女孩子的电话打进去。她讲，她有个很好的恋人，他们快要结婚了，可是她忽然发现他的心里还藏着别的女孩子。
　　主持人温和地问她：你如何知道呢？
　　是一张照片啊，那个女孩说，我刚刚发现他的钱夹里藏了一张黑白照片，很多年以前的。是他和一个小女生。那时候他们可真难看。但他把照片带在身边那幺久，他一定很喜欢她……
　　等等！
　　我的心忽然出现了一点空白。一张照片，黑白的，一个小男生和一个小女生，都不太好看。我也有一张的。放在，对了，放在木头箱子里。
　　车还是没有一点移动的意思，司机的手不耐烦地敲打方向盘。我听到主持人说，你可以问问他，是不是他妹妹或者一个亲人啊？
　　肯定不是。女孩说，肯定是他的一个秘密，我不会问，但是，我一定要等他主动把照片丢掉以后才和他结婚，我可不想他的心里永远藏着另外一个人……
　　车终于开动了，在初春的细雨中滑行着。
　　我的心，在那种滑行中恍惚。女孩子挂了电话。
　　回到家，找出那张很久不看的相片，我忽然明白过来。竟然是在十年后，我才刚刚明白了一个男生当初的感情。
　　是了，他是喜欢我的，才会鼓起勇气要求照这张照片。真是的，他啊。
　　慢慢拿起照片，最后一次在灯光下看它，然后划一根火柴，点燃。是不该再留着了，我不想有一天，它成为我爱情的缺口。可是，如果他不是金牛座的男生，一切，会不会不一样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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